低因香草拿铁多加糖

银碗盛雪,明月藏鹭,白马入芦花

【杀破狼/长顾】不问(r18)

花间须掷-:

6k多一点。(大概)正剧向, 改了一点原著关于大帅绝笔的设定, 有一小段穿盔甲play。私设很多, 恶趣味与ooc齐飞。




不问


 


隆安十年岁末。


顾昀在宫门口便褪了外袍, 略跺去些靴上的浮白,两只手放在唇边呵得热了,方才推开殿门。


长庚就坐在御案后头,合目似在小憩,天子耳目一向聪敏,这一回却像没听见他脚步响动似的,也不抬头。顾昀绕过桌案,目光中是年轻的天子不展的眉眼,他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一手轻搭上长庚的肩。


他将声气放得柔和,轻声问道:“议的什么要紧事?在侯府等了你半日了,也不见回。”


长庚闭了闭眼,将头轻轻靠在顾昀腰身上头,那股子似有似无的清苦气味透过将军的朝服扫过他鼻尖。


“琐事而已。” 他一壁说,一壁捉了顾昀的手指,搭在自己肩上,微微叹了一口气:“倒是你——”


他转过半身,望定顾昀:“——还是非去不可吗?”


顾昀原本堆出个堪比春风的笑容,垂首却恰好对上天子不知怎么裹了层水汽的目,心中一顿。


“玄铁营整编是大事,光是四境换防一节便怠慢不得,旁的地方也就罢了,两江城防乃是新筑,我不亲自去看看,心里总是不安。”他伸手替长庚将天子玉冠去了,手指穿过发间。几乎是半哄半求着将声气再压低几分:“蒸汽铁轨已通行多日了……最多半月,我必回京。不教你挂念着,好不好?”


长庚面色未霁,只沉默地捉住他手腕,反扣在案上,一手腾出空来直接捞起他两股,将顾昀整个人抱起来放置在御案上头。


顾昀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长庚抬手一点,袖风拂灭了案角明烛,本如白昼的内室登时暗下来,昏黄光景之间是将军近在咫尺的面目,微微泛起红来。


“说不挂念也挂念了。” 长庚一手揽过他腰身,呼吸吐在顾昀耳畔:“明日几时启程?”


顾昀颗心跳的飞快,好不容易才拼凑出囫囵言语:“……天亮就走。”


腰间玉带应声而落,一个吻已经落在将军嘴角:“足够了。”


 


太始更元正月。


顾昀在宫门口翻身下马,迎面的风鼓起他肩袍,他快步行至天子殿前,却叫趋步迎来的侍者给拦下在门口。


“侯爷稍候,陛下吩咐,教您到暖阁处先略等一等,一会儿再入见。”


顾昀脚步一顿:“长……陛下可是有什么不适?这几日雪大,可是着了风,还是劳累着了?”


内监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忙不迭地摆手:“陛下圣躬无恙,侯爷放心。眼下正跟沈提督在里头议事呢。”他顿了顿,又把顾昀往西侧暖阁方向让:“外头风大,侯爷还是先到里头等一等吧。”


顾昀原本要推拒,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愣了片刻,点点头,跟着宫人进了屋。


甫一入内,蒸腾暖意便拂面而来,顾昀不由地打了个喷嚏。忙由着宫人服侍着他将外氅褪了,又接过内监奉过的一盏姜茶,捏着鼻子喝了半口,到底坐下来闭了闭眼,养一养精神。


蒸汽铁轨自京城始,到达江北不过三日。他一一视过两江各处城防要塞,也没打算在枕水江南多作迁延,立时便也启程回京。


便是回程出了岔子。


贯通南北的蒸汽铁轨,从江南始,过河谷,绕居庸,至京城。安定侯一行回程不过半日,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便覆住了中原河谷百里平原的大地,冻土使得新铺的铁轨因为挤压变形,无法继续承载滚滚车轮,众人无法,只得在就近的驿站换马。


举目是鹅毛天剪,不过在风雪中徒步走了小半柱香功夫,便叫白雪裹了满头。顾昀在驿站门口用力跺了跺脚,抖去周身的寒气,抬头望了望晦暗天色,心中不由叹息了一句。他情愿冒雪飞奔回京,却不能叫跟着他一路南下的朝臣近卫们也一道遭这般的罪。因此只命人先在驿站整顿休息,等雪停了再启程。


这一等便是三日。三日不歇的大雪将整个中原腹地尽数埋在一望无尽的苍茫之下,正月的北风冷的彻骨,裹了裘的人和马一步一挪地在没蹄的原野之上向北而行,堪堪数十日, 方才遥遥见了京城的哨楼。


顾昀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狐裘, 欺风赶雪的一路早将衣袍上头那三分安神香气味卷得分毫不剩。他回马打了个呼哨,命全队将士在城外扎营休整,自领了几个亲卫和一干子文臣入城。


这一日原是破五, 按例是不开朝的。几个部臣一路奔波回京,又因风雪相阻,误了岁夕,心中最急念的无非是家中妻小,顾昀打点了玄鹰挨个将几位大人送回了各自府上,自己却扬鞭急急地往宫中赶。


他披甲来不及换,割面的风刮得他眼眶生疼,心里却随着步履匆匆越发掉了底——他心念着能快些见到长庚,却因为自己的迟归翻起阵阵愧疚情绪,说好了回来陪他过一个年,到底却还是食言而肥了。


 


“子熹——”熟悉的声音将顾昀飘远了的神思一把拉回,甫一睁眼,便看见沈易直绰绰地站在他眼么前,心里不知怎么着蓦地打了个突。


“季平啊,这……好久不见——”


“子熹,我……”顾昀话没说完就被沈易截了过去。这一年来沈易奔波南北, 一则领着南疆总调度的重任,又帮着顾昀打点各地城防整编的大小琐事,夙昔辛苦,人都瘦了一圈。好不容易捱到年关回京,本是件高兴事,可眼下瞧着倒像是个吃了败仗的倒霉将军,面上神色竟是赧赧的。


顾昀有些摸不着头脑,索性站起身来抬脚就打算往外边走:“什么事这么吞吞吐吐的,你不说我进去了啊,好不容易等到你出来了,我还等着见我干儿子呢。”


“哎——”沈易脱口唤了一声,却顶着顾昀回顾的目光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劝你还是……还是等等再去,陛下他……”


后半句话顾昀听都没听见,心急的将军一推门便走了出去,留下沈提督独自站在暖阁里头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只觉自己长这么大从未这么有口难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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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长庚终于从他身体里撤出来的时候,顾昀整个人已然掌不住,腰腹之下都只觉酸软难耐,只得堪堪靠在长庚怀里,由着皇帝半扶半报着他将人安置在座中。


甫一坐下,顾昀就僵住了。


座旁案上放着一个长方的匣子,通身玄黑,盒盖却已叫人推开了半停,露出里头长剑一截,剑柄处镶嵌的虎符微微渗着寒光。


他如何不识。


顾昀心口一时有千百个念头回转,想要开口却又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长庚却已经端着茶盏转过身来,见顾昀木呆呆地盯着那盒子发愣,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玄铁营整编事尽, 沈将军回京述职……还带回来了一些, 你从前在军中的旧物。”


顾昀一下子反应过来,沈易那张吞吐难言的穷酸脸面登时飞快闪过他脑海,他一时却不知该骂姓沈的饭桶,还是先抽死自己。


去岁两江决战方竟,长庚就等不及将顾昀从前线战场上给偷了回来,因走得急些,便也没顾得上仔细打点。这一年来玄铁营在全境整编入防,沈易四处奔走之余还帮着皇帝陛下将顾昀从前行军时的那些个东西都点检了回来,有扔在北疆大营的,也有当初落在江北前线的旧物。这些物件原不是顾昀贴身不离,若说珍贵也算不上,只是相伴多年,纵横南北,冷铁生温,刀剑闻情,长庚总也舍不得叫它们平白失落了。


顾昀看着长庚从匣中取出那柄剑,却没有伸手接过。


长庚:“这把剑……”


顾昀收回目光,接过话来:“是老侯爷的遗物。”他顿了一顿,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我也……没见他用过。”


先安定侯顾慎生前遗物,顾昀每逢行军都带着,却不贴身而佩,只看似不在意地扔在箱笼里头,由着战马驼着他生身父亲的一点子守望,远远地跟在队伍后头。


看似多此一举,然则事必有因。


长庚在他身边坐下来,轻轻捉了顾昀的手放在膝头,开口时声音却是嘶哑而滞涩的,听不出一点温柔情愫:“传祖之物,你是打算,若有一日……叫它随你同葬。”


将军沙场奔忙,夙愿马革裹尸,立剑为碑,成全祖辈一门忠骨之名,别无其他。


顾昀没有抬头去看长庚的表情,只是垂首沉默了一会,而后方才淡淡道:“我没有子嗣,老侯爷……先父累传,到了我这里,也只有于九泉之下,再奉还给他了。” 顾昀顿了顿:“这把剑原是元和先帝即位那时赐予老侯爷的,也算是件…..” 


顾昀轻轻敲了敲剑柄,金石之声如琅如铛,他侧过头去看着长庚,明灭的汽灯照亮天子年轻的面目,在他眉眼之下投出一小块晦暗不明的阴影。


“先帝赐剑名‘君信’。”顾昀的声音很轻,字句却仿佛溯洄遥远的岁月之外,从他尚且不谙世事的时代静静趟过。“得君之信,是为将者毕生最大的荣耀。”


可若果真信我不疑,又岂需宣之于口。金口玉言,言之凿凿,为何却容不下两颗青白的心,容不下一个冲龄的稚子?


那是北地的猎风淬炼的毒,无名的血在茫茫的沙海之中开出繁茂的花。那些脉脉温情赠予他十年一梦,长大成人的少年登高回望,原来山河广阔,野火迭宕,轰轰烈烈地烧尽滚热的血肉,最后留给他的,不过只有手中一把不配其名的剑。


何以至此。何须如此。


 


“还有,” 长庚看出顾昀难免有些心绪萧索,只不轻不重地按了按他手指。顾昀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一下。长庚接着又道:“还有一封信。”


长庚一壁说着,一壁将木匣拉开,露出原本压在剑下的一封旧笺,封上写着“长庚亲启”四个字,正是顾昀手书亲笔。


顾昀登时一惊,未收回的笑容就那么僵硬地挂在面上,脑中警钟大作,差点震得他再次失聪。


“长庚你……我——”


长庚看着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怆然:“那个时候,你写这封信给我,是不是想——”


“长庚,”顾昀一把反握住他的手。“看着我。”


长庚眨了眨眼,顾昀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重复:“看着我。我在这里,就在这里。从前那些话,都不作数。” 他顿了顿:“我许过你的,有诺必信,一言九鼎……”


“战无不胜。” 长庚看着他轻声接道。


 


长庚在一个亲吻过后重新开口,语气却已没有了方才那般戚然之色:“那封信。我没有看。”


顾昀一顿,原本到嘴边的话一下子打了个突。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木呆呆地怔了一会儿,最终却只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天子垂落额角的发,小心翼翼地替他别过耳后。


“长庚啊。”


 


长庚啊。


那是可堪传世的一笔好字,落在灯下纸上,握笔的手微微发着抖,活像个初习写字的孩子。


尺寸行间,如麻心事,是他一生辜负,如何写得。


他起坐辗转,掀开帐子是明月高悬,坠落人间黄粱,化成别离片片,片片都写着相思,而相思不见——


 


见信难晤。


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应是在我的死讯正式传入京城之前。镇前失帅,你有三件事要做:谏上,平议,拜将。


陛下素昔忧重,知此事恐难定心,国祸当头,为君者乃民心所倚,他必要有所担当。战事在千钧之险,最忌再生大变,如何自处,无须我多言,此为一;


此番之祸,皆因我违逆上意,擅自出兵,将士浴血奋战,殉国之烈,不可泯之,欺君之罪,在我一人,业以身赎,扬灰锉骨,不敢言辜。然物议将沸,人心惶惶,是我身后难安之患,务必定人心,安社稷,救万民,此为二;


前线军务,我已尽付季平。我与之相识总角,经年戎马,歃血易袍,视如亲兄。在我之后,可拜其为帅。西洋与我军只余一战,背水相搏,惟胜,必胜,不言其他。


……此为三。


 


餘者……


 


我一生戎马,杀孽满手,又岂止百死莫赎。至于同行之人,父母、师友、皇上,我自问未曾相负。


只有——


我这一生所遗憾的,负疚的,亏欠的,难舍的,所爱的,所爱却又辜负的,


——只有你。


 


我该劝你什么呢,我又能劝你什么呢。


我又如何能够再牵扯你,拖累你,在我违诺之后仍旧不肯放你走,只为了这破烂山河。


可这山河……


这山河非我, 非你,更非君主一家天下,这山河是征人不回,是孀妻幼子,是烟火春炊,是河灯长流。


我只有请求你。


常加餐饭,珍重自身。若非如此——


不是我负天下,而天下罪我,只因我负你愈深。若真是那样,纵使你追我至九泉之下,我亦不见。


等到来年春梅新放之时,折一枝置于我房中案上。我便知晓,你已履诺。


 


今日我死于山河,从今以后,这山河便是我。


替我守一守它。


长庚啊,别哭。


 


“好了,不哭了。” 顾昀一下一下抚着长庚的背,如同昔年岁月里,他也是这般将尚在稚龄的少年拢在自己怀里,一边想着要替他将一生的艰险荆棘都为他斩断干净。


不想年销岁长,那个当年他从狼群之中救出来的孩子已经长出丰满的双翼,竟是将他护于荫蔽之下,免受野火噬身,风霜催折。


我的陛下,你可知我多感激梦魇未真,竟得天命垂顾,留给我残年无病,太平可望,还有……一个你。


火舌卷过信笺,很快就将笔墨字句吞噬干净,长庚靠在顾昀怀中,静静地看着最后一点火苗摇曳着消失不见。


“从今以后,我再不问。” 他轻声道。


 


 


太始元年,敕于百官之上设大将军,执玄铁虎符,总领四境。
长庚命人将历来由天子保管的那半块虎符与顾昀手里那块熔并为一,令工匠将其铸在了一柄旧剑之上。
上元之日,高台之上,披甲的将军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天子钦赐的那柄王剑。


——剑名“不问”。


长庚站在拜将台上逆阳回望,明盛朝霞得纵于长天之巅,落在将军的肩甲之上,熠熠生光。


他不再追溯伤心旧事,也不再惊惧梦魇如噬。信君一言九鼎,餘者又何须再问。


等到来年春梅满园,我剪枝相赠,便知我心匪石,亘世不转,笃信岁岁长久,永不相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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